吃鲸鱼的宇宙人

狗咬狗

以前的我看电影总是会对长久没有对白的场景产生先入为主的讨厌,只因觉得没声音便无聊,但现在我却喜欢上偶尔看看那些没什么对白、安安静静的电影,因为在这片宁静里,演员的演技是否吸引一目了然。

从柬埔寨偷渡到香港的船上,画面摇晃,视觉昏暗;船内地牢,杀手鹏如狗般舔着破碗上的稀食。

酒楼,语言文字不通的鹏用自己的方式点了一桌的菜,用手大快朵颐起来,吃饱喝足后一枪解决目标任务并在众人惊吓中潇洒离去,离开时不忘受害者丈夫手里端着的食物。

垃圾场内,与鹏从小生活的地方如此相像;小屋内,禽兽不如的父亲正对着智障的女儿做着苟且之事。而后,鹏把男人杀了,看着门外惊恐地端着食物的女孩,一手抓起食物。

以上三个场景,一句对白也没有,但却能让观众对鹏的背景与性格有了大概完整的印象——残忍杀手,从小被困在柬埔寨打黑拳的地下黑市中,观念只有打和杀,目的只为生存。对食物有异常的渴望,因为从未温饱。嚣张冷漠,无论对自己还是别人,可以对认命毫不犹豫下手,也可以对自己身体的伤痛毫无感觉。

这个杀手,一直如狗般、被人当做狗般生存着。

——对他们来说,生存就等如拿走另一个人的生命。


酒楼,案发现场,表现懒散的警员阿伟姗姗来迟,连工作证都要同事偷偷帮忙带上。审问证人时,脾气暴躁。视长官命令如空气。

医院病房,安静坐在昏迷父亲旁边的阿伟发着呆,直到内务部的警员到来过问其涉及毒品交易父亲的事情后,情绪突发、暴跳如雷。

与其他警员对比,阿伟的性格显得格格不入,易怒,暴躁,阴晴不定。

导演对两位主角的性格刻画得非常鲜明,但相比鹏易懂的生活背景,拥有一个为人赞扬的警员父亲却总是吊儿郎当的阿伟则更显神秘。两人唯一的共同点是格斗时候的凶残劲不分上下。

 

狗咬狗的故事继续。阿伟经过多重线人提供的线索找到了躲藏在垃圾场的鹏,在激烈打斗后,鹏带着受伤的女孩逃跑。警方则开始了捕获行动,一次次围堵一次次失败,到最后,警官上司甚至对女孩拳打脚踢只为引鹏出现。

这场打斗警队全军覆没,只留下重伤的阿伟独自偷生。

 

影片终于进入到光明的基调,地点却是那个黑暗罪恶的柬埔寨。

完成任务回来的鹏面对的不是老板的奖赏,反而是唾弃。在一阵凌乱的拳脚里,英勇好斗的鹏竟没有还手,只是仅仅抓着面前的一个孩子的脚,而孩子,面无表情。除了女孩,所有的人都只是冷漠地袖手旁观。

——柬埔寨的警方正在通缉你,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只是狗,你和他们也只不过是我捡回来的垃圾!在这里,我是所有的人的主人!

 

离开了的鹏和女孩过着四处逃亡却又无比安逸的日子。影片不再是昏暗的灰色调,而进入了温暖的黄色调。

落日下,残旧的车行进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沉默中,两人安静地吃着饭;荒瘠的土地上,女孩大着肚子,鹏做着的竟是最普通不过却又是他从未做过的土地活;大树下,两人依偎着,吃着最普通的东西……这些画面,仅仅两分钟左右,一首歌的时间不到,却是电影最平淡并打动人心的画面,亦是观众最想要的故事结局。

 

肚子日益变大的女孩由于子宫外露需要大笔医药费,鹏鼓起勇气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黑拳地市,向老板要求生意,他不知道的是,阿伟早已放弃警察一职,为了追赶鹏竟成为了那些黑拳打手的一份子。他的凶残竟比当初的鹏更骇人。而与阿伟串通好的老板也一心要置鹏于死地。

战斗打响,正在两人打得伤痕累累依然不分上下的时候,阿伟卑鄙得抓起一旁快要分娩的女孩作为人质,而前方的鹏惊恐地看着,二话不说地跪在地上,放下了武器,匍匐在地,以最卑微的姿势。

女孩泪光闪烁,头一偏,死在阿伟刀下;鹏一惊,一刀捅在阿伟颈动脉处;忍着伤痛,在临死之前,把女孩肚子剖开,伴随着婴儿哭声,倒在一旁的阿伟与鹏最终死去。

——生命以另一个生命为代价,才可以生存下去。

 

电影最值得注目的地方除了演员出色的演技,还有导演的人物设置和电影色调。不难发现,在这场警匪追逐的斗争里,本该保持正义光明的警方竟逐渐沦为疯狗,他们开始丧失理智,这一表现以阿伟的人物发展最为明显。由此可了解片名狗咬狗的含义。

而值得讽刺的是,电影中,在香港拍摄的所有场景,伴随着一大群警察的不停出现,竟永远处于冷漠无情的灰色调。性格恼人的阿伟的父亲,身为一个常被赞誉的警员竟与毒犯有着交易,而目睹一切的阿伟却把真相压抑在心。

所谓的光明与正义,不过如此。

 

在剧情上,与阿伟人物性格变化平行发展的便是鹏。导演并没有过分夸张地描写鹏与女孩之间是如何轰轰烈烈地堕入爱河,在这方面,导演表现的是鹏从凶残冷酷到对女孩的手下留情,从桀骜不羁到为了女孩的卑躬屈膝,从冷漠无情到为了女孩的惊慌失措……这是一个从小生活在无情世界里的人,他第一次遇到温暖与平淡,这样的故事足以让观众哭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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