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鲸鱼的宇宙人

蝙蝠

谈到东方的僵尸,我们很自然地也会想起西方的吸血鬼,但是奇怪的是,我们总会不自觉地认为它们是相似且相对的,却每每在想要罗列它们的相似之处时除了那两颗长尖的牙齿和同样吸血的特征之外,再无其他。

90年代林正英引领了香港僵尸片的潮流,他所制作与拍摄的这些僵尸影片至今依然是香港电影发展的一大标志与特征,而同样的年代,西方也以《惊情四百年》和《夜访吸血鬼》为代表开始了西方吸血鬼影片的历程。可惜的是,东方的僵尸明显不够西方的吸血鬼来得吸引人,在经历过短暂的盛放,传统的东方僵尸片销声匿迹,银幕上也再没有看到那些毫无思想一直僵直身体、力大无穷盲目攻击人类、身穿清朝官服的丑陋僵尸,反而亚洲导演也逐渐开始研究西方吸血鬼,于是诞生了03年的香港电影《千机变》、09年的韩国电影《蝙蝠》以及刚参加完金马50颁奖典礼的《僵尸》。后面这3部电影里面的僵尸不再是“无脑僵尸”,而是融入了西方吸血鬼的特征,可以说这些新一代的东方僵尸就是东方吸血鬼。

吸血鬼的电影题材总是离不开鲜血和爱情,此片也不例外。但是,除了与吸血鬼息息相关的亮点其实还有一个,就是宗教。只可惜大多数有关吸血鬼的影片都不会把核心设置在那块领域,往往只是打个擦边球,比如说《千机变》中吸血鬼栖身于教堂,再比如说传闻中吸血鬼惧怕十字架。东方僵尸片虽然也与道教有联系,但是宗教味道就更加单薄。

这部电影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导演尝试了把宗教纳入与鲜血、爱情在吸血鬼片中同等重要的地位,或者说,是比后两者更为重要的首要地位,还打破了当代少女深根蒂固的美丽幻想,饰演男性的吸血鬼的演员不是年轻的花美男,也不是成熟的魅力大叔,反而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大叔。

传说中吸血鬼的初代是因为犯了罪、背负上帝的诅咒而形成的。吸血鬼是一种独立于神、魔和人的存在,而影片中,男主人公是一个普渡众生的神父,将忠诚于上帝的神父设立为吸血鬼,无形之中就为影片制造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个矛盾也从男主人公变成吸血鬼的那一刻起贯穿整个影片。

从多数场景黑白的基本色调和主人公作为一个神父的身份背景可以得出影片的基本格调是严肃苍白的,除此之外,安静的背景音效也使得整个电影显得非常阴郁,在这种音效的衬托下,多次出现的充满死亡气息的背景音更显得萧条悲伤。在男主人公病变成为吸血鬼前的短短15分钟不到,这首背景音乐就出现了3次(确切是两次):

第一次:还未有画面出现的片头;

第二次:一位病人要求神父吹奏,但未来得及听便死去;

第三次:感染的男主人公独自在房间里吹响音乐,病发,然后医生宣布死亡。

从这几个循序渐进的场景更奠基了这首死亡之歌在这部电影中的地位和作用,也催化了电影浓郁的灰暗色彩和悲哀的基调。

    如果说吸血鬼片中的爱情故事是为了增加情节的吸引度,那么鲜血就是为了增加对观众的视觉刺激,有了这个基础,想要营造惊悚的氛围就更加容易了。

还记得有一个心理实验,实验的对象是一名印度死囚,在失血过多而死和吊死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于是实验开始,他被蒙住眼睛并捆在床上,实验学家让他相信了旁边的滴水声是他血流的声音,无法亲眼证实和逼真声音的外在条件加上心理压力的内在条件让他完全陷入自己已被割脉的认知中,最后,死囚死去。

会突然想起这个实验是因为电影中男主人公的一个场景。我是一个身经百战看过大量欧美B级血浆片的观众,自认为对这些早已免疫,或许会觉得恶心但至少不会真的害怕。但是当此片中生病的男主人公在房间里独自吹响那首阴郁的曲子,然后在还未结束之时又突然大量吐血,血流如注,顺着笛子滑落,还有主人公满脸满手的水泡,没有任何背景音乐,而那些滴落到地上的“水流声”从耳机传来,竟让我不自觉地打起冷颤。以至于到后面输血时的轻微液体流动声、男主人公让另一位神父把手伸进前者的胸部以触碰其心脏时的细小摩擦声,还有男主人公大力吸食老神父鲜血的吮吸声都让我产生后怕。

在医生宣布死亡的那一刻,神父竟从死亡中逃离,成为多名志愿者中唯一一个幸存者,回归生活的神父让附近的居民更加尊敬,他也只好欣然接受大家的崇仰。然而,身体的异常渐渐显现,终于,在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舐手上染到的刚死去病人的尸体的那一刹那,他吸血鬼的本性爆发出来。

影片核心矛盾也就此凸显:作为一个善良仁慈的神父他无法去伤害人,但作为一个渴望鲜血的吸血鬼,他又抵挡不住内心的欲望,藏在内心的两个对立面抗衡最终让他选择去饮食一位病重并且昏迷不醒的病人(孝松)的鲜血。然而,跨过了内心最大的那道坎之后,“伤害”的定义在神父心中也越来越模糊。

“我从没杀过人,知道吗,孝松他愿意给我充饥。他要是醒着,就主动给我血喝……”趁着女主独自在厕所之时,神父突然出现,带着些许焦急却又显镇定地向看到他从孝松打点滴的输液管中吸食鲜血的女主解释。这句话,与其说是给女主听以减轻其对自己的恐惧,更不如说是在向内心那个仁慈善良的自己解释,说服着自己并没有伤害别人。

向女主诉说着的男主越渐疯狂,那压抑的眼神透露出来的却是满满的无助于不甘,作为一个神父他所佩戴的枷锁更让他敢怒不敢言,无处发泄。“我到那去是想为人民服务的!”带着一颗服务的心,却不幸感染,在500名志愿者中唯一幸存,却不得不过着这种病变后的生活,同时忍受自我良心道德的谴责,这样的存活真的是幸运的吗?

影片在爱情故事方面给我的感觉稍显不足,特别是在对情节的导入。半个小时过去,导演似乎仍未找到一个适合的不显突兀的契合点让主角们完成关系的转折,于是突如其来的激烈缠绵便显得生硬。尽管马上导演便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两人早已有一段往事,但是还是给我一种想要极力自圆其说却稍显急躁与匆忙的感觉。

但是这部片中的爱情绝非是吸引人的主线,前面我已经说过,影片的吸睛点其实是神父不断挣扎、自救的过程,而爱情其实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如果说病变成吸血鬼,不得不去伤害别人是他作为神父犯的第一个禁忌,那么色欲则是他犯的第二个大忌。尽管他曾尝试过狠狠鞭打自己以示警惕,已经犯了禁忌的他最后还是妥协于女主的诱惑。

影片能够讨论的点其实还有很多,比如说女主让人恐惧的性格特征,既冷血又让人同情;比如说变成吸血鬼后的女主更加残忍无情,与男主形成的对比;再比如说养育神父长大的老神父对前者的宽容、对光明的渴望,两人同样形成对比……可见导演与编剧确实花了很大心思将宗教融入到吸血鬼片中,得到的结果也几乎无可挑剔。

“能够通灵的人易于憎恨自己,恶魔会慢慢地侵蚀你,正如圣人布鲁诺所说,’自杀是为撒旦而死。’这比犯了一级谋杀更严重,这足够让你在地狱永生监禁。”这是影片开头神父在开导一名修女时说的话。没想到预言的恰好是自己的人生轨迹。

我更愿意把影片看为这是一个神父从被迫堕落到自我觉醒的过程:从他满怀希望地去帮助别人到无法抑制地开始必须伤害别人,再到自我催眠、自我安慰地伤害别人,最后到道德觉醒,于是拥着女主共同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也代替抚养自己长大的老神父还了一个心愿。

——“我真希望在死之前看一次还海上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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